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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妃屡次刁难沈眉庄,重生甄嬛当众据理力争,安陵容献香邀宠我冷眼旁观,她的甜梦该醒了
发布日期:2025-11-24 01:32    点击次数:57

是梦么?

还是那无间地狱里,最后一点不甘心的魂火,灼得人五脏六腑都在绞痛?

甄嬛只觉得周身冰冷,四肢百骸像是被碾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,每一寸肌肤都残留着那种从高处坠落的钝痛和绝望。眼前是混沌的血色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夹杂着允礼最后那一声凄厉的“嬛儿”,还有皇帝玄凌那冰冷刺骨、不带一丝人气的目光。

她不是已经死了么?死在那冷寂的甘露寺,死在她亲手挑选的、看似解脱实则仍是牢笼的结局里?那些滔天的恨意,那些蚀骨的悔,那些未尽的仇怨……难道都随着那一口气的消散,成了过往云烟?

不!

她不甘心!

猛地睁开眼,剧烈的光线刺得她眼眶生疼。入目的不是阴曹地府的森然,也不是西方极乐的缥缈,而是……一顶熟悉的、绣着缠枝莲纹的青绸帐幔顶。鼻尖萦绕的,是淡淡的、她未出阁时最喜爱的白芷香,清甜中带着一丝微苦。

这不是……她在甄府闺房时的床帐?

甄嬛倏然坐起,动作快得几乎让她眩晕。她环顾四周,紫檀木的梳妆台上,菱花镜映出一张略显苍白却青春逼人的脸——眉眼尚未染尽风霜,唇瓣是自然的嫣红,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、饱满欲滴的鲜润。身上穿着的是柔软的月白寝衣,触手生温。

这不是梦。

她颤抖着伸出手,抚上自己的脸颊。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而真实,皮肤光滑紧致,没有后来那些操劳、忧思刻下的细纹,更没有泪水的咸涩和血污的粘腻。

“小姐,您醒了?”

帘子被轻轻打起,一个穿着藕荷色比甲的小丫鬟探进头来,脸上带着关切的笑,是流朱!活生生的、眉眼弯弯的流朱!不是那个为了护她,血溅侍卫刀下的冰冷躯体。

甄嬛的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打,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喉头,又被她死死咽下。她定定地看着流朱,目光复杂得让流朱有些不安。

“小姐,您怎么了?是不是昨夜没睡好?今日可是选秀的大日子,夫人一早就在准备了,特意吩咐让您多睡会儿呢。” 流朱手脚麻利地端来温水,伺候她漱口净面。

选秀……

这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,瞬间开启了尘封的记忆闸门。是了,雍正元年,她十六岁,正是奉旨入宫选秀的日子。一切悲剧的源头,便是从这一天开始。

她重生了。回到了命运转折的这一天。

巨大的震惊过后,是滔天的狂喜,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。上天竟然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!让她回到了这一切尚未发生,或者说,正在发生的起点!

华妃年世兰的嚣张,皇后朱宜修的伪善,安陵容的背叛,沈眉庄的早逝,还有那个男人……玄凌,他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心!那些她曾真心相待最终却反噬其身的魑魅魍魉,那些她曾无力保护、眼睁睁失去的至亲骨肉……一幕幕,一桩桩,如同最锋利的刀刃,在她心口反复凌迟。

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几道弯月形的血痕,疼痛让她越发清醒。

这一世,她甄嬛,不再是那个心存幻念、期盼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”的天真少女。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,带着前世血与恨的记忆归来。

那些欠了她的,害了她的,一个都别想逃!

她轻轻吸了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心绪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婉,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:“流朱,更衣吧。”

妆台前,槿汐也在,正仔细地挑选着首饰。见到甄嬛,她微笑着行礼,眼神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。甄嬛看着镜中为她梳理长发的槿汐,心中百感交集。前世,唯有槿汐,陪她走到了最后,历经沧桑,不离不弃。

“小姐,今日戴这支海棠簪子可好?正是应季的花样,既清雅又不失身份。” 槿汐拿起一支点翠海棠簪,轻声询问。

甄嬛看着那支簪子。前世,她便是戴着类似的海棠花簪,在选秀时被皇帝注意到,赞了一句“嬛嬛一袅楚宫腰”,从此开启了她在紫禁城的浮沉一生。

海棠……她心中冷笑。这一世,她依旧要入宫,却不再是那任人攀折的娇花。

“不,”甄嬛淡淡开口,目光扫过妆匣,最终落在一支素银镶白玉的玉兰簪上,玉质温润,造型简洁,“戴这支吧。”

玉兰,高洁,独立,于早春寒风中绽放。这更符合她此刻的心境。

槿汐微微一愣,随即应了声“是”,熟练地为她簪上。镜中的少女,乌发如云,衬得那支玉兰簪愈发素净,眉眼间却隐隐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疏离。

甄府门口,母亲拉着她的手,眼中是殷切的期盼与不舍的泪光,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宫里的规矩。父亲甄远道站在一旁,神色凝重,欲言又止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嬛儿,万事……谨慎。”

甄嬛看着父母尚且年轻康健的面容,想起前世父亲被贬、家道中落的凄凉,心中酸楚难当。她用力握了握母亲的手,又向父亲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“爹,娘,放心,女儿省得。”

省得的,不再是简单的规矩礼仪,而是这深宫之中的生存法则——不是你死,就是我活。

马车轱辘,驶向那囚禁了她前世一生的紫禁城。朱红的宫墙越来越高,隔绝了外间的天日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
秀女们按照满汉八旗的次序排列,鸦雀无声,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。一张张或娇艳、或清丽、或紧张、或傲气的年轻面孔,如同御花园中待选的鲜花,等待着至高无上的采撷。

甄嬛垂着眼,跟在引路太监身后,步履平稳。她不需要东张西望,也知道此刻端坐在殿内上首的是谁——皇帝玄凌,还有那位永远挂着温和笑意、却比毒蛇更致命的皇后朱宜修。而一旁,必定是那个艳光逼人、眉宇间带着凌厉煞气的华妃年世兰。

果然,进入殿内,行礼问安。头顶传来皇帝那把熟悉的、带着几分慵懒和审视的声音:“平身吧。”

甄嬛缓缓抬起头,目光低垂,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初次面圣的官家小姐应有的敬畏与恭顺。眼角的余光,却已将在场几人尽收眼底。

皇帝玄凌,年轻了许多,眉宇间的帝王威仪已具,但尚未被后来的猜忌和多疑完全侵蚀。皇后朱宜修,依旧是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,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,眼神却像深潭,看不出情绪。华妃年世兰,穿着一身玫瑰紫的宫装,珠翠环绕,美得极具攻击性,此刻正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秀女,毫不掩饰她的不屑与妒意。

一切都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叠。

太监尖细的嗓音唱着名:“浙江巡抚甄远道之女甄嬛,年十六——”

甄嬛上前一步,再次盈盈下拜:“臣女甄嬛,参见皇上、皇后娘娘,华妃娘娘。”

殿内静了一瞬。

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惯有的探究。前世,他便是在这时,因她名字中的“嬛”字与一句诗词相合,又见她姿容不俗,才起了兴趣。

这一世,甄嬛刻意收敛了锋芒,连姿态都比前世更谦卑几分。

然而,该来的终究会来。

皇帝沉吟片刻,还是开了口,语气却比前世平淡了些许:“甄嬛……‘嬛’字,可是‘柔桡嬛嬛’之嬛?”

甄嬛心头冷笑,果然。她恭敬应答:“回皇上,是。”

皇帝似乎还想说什么,一旁却传来华妃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,带着明显的不耐烦。皇帝侧目看了华妃一眼,终究没再如前世那般引申出“嬛嬛一袅楚宫腰”的评语,只淡淡道:“倒是个好名字。留牌子吧。”

“留牌子,赐香囊——”太监高亢的声音响起。

甄嬛叩首谢恩,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幽光。

第一步,成了。

走出大殿,阳光有些刺眼。早有相熟的秀女围上来道贺,其中便有沈眉庄。她拉着甄嬛的手,真心为她高兴,眼中是全然的清澈与信任。

“嬛妹妹,恭喜你了。我们姐妹日后在宫中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 沈眉庄温婉地笑着。

看着眉庄毫无阴霾的笑容,甄嬛心中一阵刺痛。前世的眉姐姐,便是被这深宫吞噬了所有的美好,最终含冤早逝。这一世,她定要护住这份难得的真情。

“眉姐姐,”甄嬛反握住她的手,力道有些重,声音却轻柔,“宫中人心叵测,往后……我们更要步步小心。”

沈眉庄只当她是初次入选的紧张,柔声安慰道:“妹妹放心,我们谨守本分便是。”

甄嬛不再多言。有些路,终究要自己走;有些险,终究要自己闯。她重活一世,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旁人安慰的甄嬛。

正欲离开,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哗。是太监在呵斥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的秀女,那秀女吓得瑟瑟发抖,正是安陵容。

前世的“好姐妹”啊……甄嬛脚步微顿,目光冷冷地扫过安陵容那张我见犹怜的脸。就是这张看似柔弱的脸庞,后来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。

安陵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,怯怯地抬起头,对上甄嬛冰冷的视线,不由得打了个寒颤,慌忙又低下头去。

甄嬛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

很好,都齐了。

这吃人的紫禁城,她甄嬛,又回来了。

而这一次,她将手持权柄,脚踏荆棘,将所有仇怨一一清算。这朱墙深宫,注定要因她的归来,而掀起滔天巨浪。

“留牌子,赐香囊——”

太监那尖细悠长的尾音,像一根冰冷的针,刺破了殿内凝滞的空气,也刺入了在场所有等待命运宣判的秀女心中。羡慕、嫉妒、失落、庆幸,种种目光交织在她身上,甄嬛却恍若未觉。

她只是规规矩矩地叩首谢恩,声音平稳无波:“臣女谢皇上、皇后娘娘恩典。”

起身,垂眸,后退,转身。每一个动作都合乎礼制,挑不出一丝错处。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属于皇帝的、带着些许未尽兴的探究目光,以及华妃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、混合着不悦与轻蔑的视线。

走出大殿,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,洒在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。与殿内那熏香和权力混合的压抑气息不同,外面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许多。但甄嬛知道,这不过是错觉。从她接过那只象征着入选的香囊开始,她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更大的、无形的殿宇——名为紫禁城的牢笼。

“嬛妹妹!”沈眉庄快步迎了上来,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喜悦,她拉住甄嬛的手,低声道:“恭喜妹妹了!方才我在下面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皇上问话时,妹妹对答得真是稳当。”

甄嬛看着沈眉庄清澈见底的眸子,心中那冰封的一角微微松动。前世,眉庄是这深宫中为数不多给过她温暖的人,却也因她的牵连而香消玉殒。这一世,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。

她回握住沈眉庄的手,力道轻柔却坚定,低声道:“眉姐姐同喜。不过是侥幸罢了,往后宫闱深深,还需姐姐时时提点。”

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与谦逊,与前世那个初入宫闱、尚存几分天真的甄嬛并无二致。唯有她自己知道,这谦逊之下,是早已被鲜血和背叛淬炼过的钢铁意志。

“你我姐妹,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。”沈眉庄温柔一笑,正要再说些什么,却被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打断。

两人循声望去,只见不远处,安陵容正被一个管事太监训斥,原因似乎是方才退出大殿时太过紧张,险些绊倒,失了仪态。她本就身形纤弱,此刻更是吓得面色苍白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越发显得楚楚可怜。

“不过是无心之失,公公何必如此苛责?”沈眉庄心生不忍,上前一步温言劝道。

那太监见是刚刚入选的沈贵人开口,语气稍缓,但仍带着官腔:“小主有所不知,宫规森严,容不得半点差池。安秀女这般毛躁,若是冲撞了贵人,奴才们可担待不起。”

甄嬛冷眼旁观。前世的她,此刻应当也会和眉庄一样,出于同情上前为安陵容解围,从而开启了三人所谓“姐妹情深”的序幕。也正是这最初的善意,为日后埋下了祸根。

安陵容……甄嬛心中冷笑。这张我见犹怜的脸庞,这副怯懦无助的姿态,曾经骗过了她,也骗过了眉庄。可谁能想到,这柔弱的皮囊下,藏着一颗何等敏感、嫉妒、最终扭曲到狠毒的心?

见甄嬛站着不动,沈眉庄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。甄嬛接收到她的目光,知道此刻若完全无动于衷,反而显得异常。她缓步上前,声音平淡,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公公,安妹妹初入宫廷,心中惶恐也是难免。既未酿成大错,略加提点便是,想来她日后自会谨记。”

她的话,看似求情,实则疏离。没有前世的热络,只保持着基本的、合乎身份的公正。

那太监见又一位新晋小主发话,且这位甄小主语气虽淡,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,便顺势下了台阶:“既然两位小主都这么说,那这次便算了。安秀女,还不快谢过两位小主?”

安陵容连忙拭泪,怯生生地行礼:“陵容多谢沈姐姐,多谢……甄姐姐。”她抬头看向甄嬛时,眼神中带着感激,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方才在大殿外,甄嬛那冰冷的一瞥,让她心有余悸。

甄嬛只是微微颔首,并未多言,转而對沈眉庄道:“眉姐姐,时辰不早,我们该去偏殿等候接下来的安排了。”

她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安陵容的距离。这一世,她不会再给这条毒蛇任何靠近的机会。

接下来的流程,与前世大同小异。学习宫规,分配住所。因着家世和皇帝那并未完全展露却确实存在的“留意”,甄嬛与沈眉庄一同被分到了相对僻静雅致的碎玉轩。这倒正合甄嬛之意,远离中宫和华妃的翊坤宫,能让她有更多时间和空间筹谋。

入住碎玉轩的第一晚,月色清冷,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,如同铺了一层寒霜。

流朱和浣碧(注:此时浣碧身份尚未暴露,仍以丫鬟身份跟随)欢天喜地地收拾着东西,对未来充满憧憬。槿汐则沉稳许多,默默打点着一切,眼神中透着洞悉世事的了然。

甄嬛屏退了流朱和浣碧,独留下槿汐。

室内烛火摇曳,映着甄嬛平静无波的脸。

“槿汐,”她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从今日起,我们便在这深宫里扎根了。”

槿汐垂手侍立,恭敬道:“小主福泽深厚,定能平安顺遂。”

甄嬛转过身,目光锐利地看向槿汐:“平安顺遂?槿汐,你在这宫里的年头不短,当知这四字在这紫禁城中,是何等奢侈。”

槿汐心头微震,抬眼看向甄嬛。这位新主子年纪虽轻,可眼神中透出的沉静与通透,却远超其年龄。她不像其他初入宫闱的少女那般或兴奋或惶恐,反而有一种……一种近乎悲凉的冷静,仿佛早已看透了这宫墙内的浮沉生死。

“奴婢愚钝。”槿汐低下头。

甄嬛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那轮被宫墙切割得残缺的月亮,缓缓道:“我不求平安顺遂,只求问心无愧,护我想护之人。槿汐,你是个明白人,往后,许多事还需你多多费心。”

她的话说得含蓄,但槿汐却听懂了其中的托付与信任。在这吃人的地方,找到一个可靠的心腹,比得到皇帝的宠爱更为重要。

“奴婢定当竭尽全力,辅佐小主。”槿汐郑重应下。她隐隐觉得,跟随这位甄小主,或许会走上一条与前不同的路。

甄嬛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。她需要时间,需要一步步重新熟悉这座皇宫,需要暗中观察那些敌人的动向,更需要积蓄自己的力量。

华妃的嚣张跋扈,皇后的笑里藏刀,齐妃的愚蠢可欺,曹琴默的阴险狡诈……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、伺机而动的各方势力。前世的她,花了太多时间在伤春悲秋和儿女情长上,直到失去一切才幡然醒悟。

这一世,她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,便已绷紧了全身的弦。

首先,是生存。在获得足以复仇的力量之前,她必须隐忍,必须示弱。华妃势大,皇后阴毒,眼下绝非与之硬碰硬的时候。她要做的,是如同蛰伏的毒蛇,等待最佳时机。

其次,是培植势力。光有槿汐还不够。她需要更多可靠的眼线和帮手。沈眉庄是盟友,但眉庄性子高洁,有些阴私手段不便让她知晓。或许……可以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下层宫人入手?前世那些最终倒向她的人,这一世或许可以更早结下善缘。

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,是那个男人——皇帝玄凌。对他的感情,早已在前世的绝望中燃烧殆尽。如今剩下的,只有利用和算计。如何获取他的宠爱作为护身符和晋身之阶,却又不能完全依赖这份瞬息万变的恩宠,这其中的分寸,需要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
月光下,甄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
好戏,才刚刚开始。那些欠债的人,且等着,她会连本带利,一一讨回。

而第一步,便是明日,去景仁宫拜见皇后。那位永远端坐在凤座上,母仪天下姿态的皇后娘娘,她可是……期待已久了。

次日清晨,碎玉轩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曦中。空气里带着露水和泥土的清新气息,偶有几声鸟鸣,更显得宫苑幽静。

甄嬛醒得极早,或者说,她几乎一夜未眠。重生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随之而来的滔天恨意,如同汹涌的暗流,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奔腾不休。但当天光微亮,她睁开眼时,眸中已只剩下沉静的寒潭。

槿汐带着流朱、浣碧等人早已候在外面,听见动静,便轻手轻脚地进来伺候梳洗。

“小主,今日要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,奴婢为您梳个端庄些的发髻可好?”槿汐拿起梳子,轻声询问。

甄嬛看着镜中年轻的自己,点了点头:“不必过于繁琐,清雅得体即可。妆容也淡些。”

她记得前世初次正式请安,因着几分少女心性,打扮得略显娇艳,虽未逾矩,却未必合皇后那表面崇尚节俭、实则心思深沉的口味。这一世,她要在细节上就做到无可挑剔,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。

最终,她选了一身藕荷色绣缠枝玉兰的旗装,依旧是那支素银玉兰簪,耳坠也是简单的珍珠,通身上下并无过多奢华点缀,却自有一股书卷气的清贵。

用过早膳,甄嬛便带着槿汐和流朱,乘着软轿前往景仁宫。

景仁宫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,宫人们低眉顺眼,步履轻悄,透着一股中宫特有的、压抑的威仪。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,皇后朱宜修端坐在上首的凤座上,穿着明黄色的常服,头上戴着点翠凤钿,笑容温和,眼神却如同古井无波。

已有几位低位嫔妃到了,如富察贵人、博尔济吉特贵人等,正恭敬地坐在下首。见到甄嬛进来,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她,带着审视与好奇。甄嬛目不斜视,规规矩矩地行大礼参拜:“臣妾碎玉轩答应甄氏,参见皇后娘娘,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
皇后的笑容加深了几分,声音柔和:“快起来吧。早就听闻甄答应蕙质兰心,今日一见,果然气质不俗。”她虚扶了一下,示意宫女看座。

“皇后娘娘谬赞了,臣妾愧不敢当。”甄嬛起身,在末尾的绣墩上浅浅坐下,姿态谦卑,脊背却挺得笔直。

皇后又例行公事般地问了几句“住得可还习惯?”“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来回本宫”之类的场面话,甄嬛一一恭敬应答,言辞得体,滴水不漏。

正说着,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,伴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宫女们略带惶恐的请安声。不用猜,也知道是谁来了。

果然,下一刻,华妃年世兰便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来。她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遍地织金锦袍,头上珠翠环绕,尤其是鬓边一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,随着她的走动微微颤动,光华夺目,几乎要灼伤人眼。她脸上带着矜骄的笑意,先是草草向皇后行了个礼:“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

不等皇后叫起,她便自顾直起身,目光扫过殿内众人,最终落在了甄嬛身上,上下打量了一番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哟,这位便是新来的甄答应吧?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,怪不得昨日皇上都多问了一句。”

这话听着是夸赞,实则充满了挑衅和酸意,直接将甄嬛推到了风口浪尖。殿内气氛瞬间一凝。

甄嬛心中冷笑,华妃还是这般沉不住气。她站起身,再次向华妃行礼,声音平稳无波:“臣妾参见华妃娘娘。娘娘天姿国色,雍容华贵,臣妾蒲柳之姿,不敢与娘娘相较。”

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,语气诚恳,仿佛真心实意地赞叹华妃的美貌。既回应了华妃的话,又避开了她话里的陷阱。

华妃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,微微一怔,随即冷哼一声,不再看她,转而对着皇后道:“皇后娘娘这儿今日倒是热闹。”

说着,便在皇后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,姿态慵懒,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。

皇后仿佛没看见华妃的失礼,依旧温和地笑着:“姐妹们日日来请安,陪着本宫说说话,本宫心里也高兴。”

她转而看向甄嬛,语气关切:“华妃妹妹性子直爽,甄答应不必拘束。”

甄嬛垂眸道:“是,臣妾明白。”

请安在一种看似平和、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进行。华妃偶尔会插几句话,语气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,皇后则始终保持着端庄大度的姿态,时不时调和几句。

甄嬛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听着,偶尔在被问及时才谨慎地回答一两句。她仔细观察着皇后和华妃的每一个表情,每一句话语,与记忆中的细节相互印证。皇后的每一句“关怀”背后,可能都藏着试探与算计;华妃的每一次“直爽”,都可能是攻击的前兆。

她注意到,皇后身边侍立的一个穿着青色宫装、面容沉静的宫女,似乎是叫剪秋的,眼神偶尔会掠过在场众人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。而华妃身边那个叫颂芝的宫女,则是一脸与主子相似的骄矜。

这些细节,前世她或未留意,或未能深想。如今看来,皆是线索。

请安结束后,嫔妃们依次告退。甄嬛走在最后,步伐从容。

刚出景仁宫不远,却见华妃的仪仗并未直接回翊坤宫,而是停在了宫道旁一株开得正盛的海棠树下。华妃正伸手抚弄着一朵海棠花,侧脸在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,也凌厉得让人心寒。

甄嬛心知避不过,便上前行礼:“华妃娘娘。”

华妃转过身,打量着她,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针:“甄答应倒是知礼。本宫瞧着你,比昨日殿选时更顺眼些。”

甄嬛依旧垂眸:“谢娘娘夸奖。”

华妃轻笑一声,那笑声里却无多少暖意:“在这宫里,光知礼可不够。要懂得分寸,知道什么该想,什么不该想。皇上日理万机,最不喜后宫之人争风吃醋,徒惹烦忧。你可明白?”

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。甄嬛心中明镜似的,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顺:“臣妾谨记娘娘教诲,定当恪守宫规,安分守己,不敢有非分之想。”

华妃对她的态度似乎还算满意,摆了摆手:“明白就好。去吧。”

“臣妾告退。”甄嬛再次行礼,这才带着槿汐和流朱缓缓离开。

直到走出很远,感受到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消失,流朱才忍不住小声嘟囔:“华妃娘娘好大的架子……”

“流朱!”槿汐低声喝止,警惕地看了看四周。

甄嬛没有说话,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重重叠叠的宫墙。华妃的警告在她意料之中,甚至比她预想的来得还要早些。这不过是开始,往后的明枪暗箭,只会更多,更狠。

但她不怕。反而,这种清晰的敌意,让她有种重新掌握棋局的真实感。

回到碎玉轩,甄嬛屏退左右,只留槿汐一人。

“槿汐,今日景仁宫和华妃的话,你都听到了。”甄嬛淡淡道。

槿汐躬身:“是,奴婢听到了。”

“你觉得如何?”

槿汐沉吟片刻,谨慎答道:“皇后娘娘仁厚,华妃娘娘……性子刚烈。小主初入宫闱,还需多加小心。”

甄嬛微微一笑,那笑容里却无半分暖意:“仁厚?刚烈?槿汐,你信么?”

槿汐心头一凛,垂下头不敢接话。

甄嬛走到窗前,看着庭院中刚刚发芽的草木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:“在这宫里,能看到的东西,未必是真的。而真的东西,往往藏在最深处。往后,我们的眼睛要亮,耳朵要灵,但嘴巴,一定要紧。”

她转过身,目光灼灼地看着槿汐:“尤其是,对那位看似最与世无争的皇后娘娘。”

槿汐深吸一口气,郑重道:“奴婢明白。小主放心。”

甄嬛点了点头。她知道,槿汐是个聪明人,有些话,点到即止即可。培植势力,收服人心,需要时间和契机,急不得。

当前最要紧的,是稳住自身,静观其变。华妃必然会有所动作,皇后也绝不会真的作壁上观。她只需以静制动,等待机会。

而机会,往往就藏在看似寻常的日子里。比如,御花园的“偶遇”,或者,一场突如其来的“病恙”。

甄嬛的指尖轻轻划过窗棂,冰凉的触感让她越发清醒。

这盘棋,她已落子。接下来,该轮到她们了。

日子便在这看似平静的请安、问好、以及碎玉轩一隅的寂静中悄然滑过。甄嬛称病免了后续几日的晨昏定省,只让槿汐代为向皇后告罪,理由是“初入宫闱,水土不服,兼之那日受了些风寒”。

消息传到六宫,反应各异。

华妃在翊坤宫听闻,嗤笑一声,随手将一枚晶莹的葡萄丢入口中:“倒是个识趣的,知道躲起来。也罢,省得在本宫眼前碍眼。”

她只当甄嬛是被自己那日的警告吓破了胆,心下不免得意。

皇后在景仁宫听了剪秋的回禀,手中捻动的佛珠微微一顿,和蔼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,随即又恢复如常,温声道:“既然病了,就让她好生将养着。去库房取些上好的血燕和川贝,给甄答应送去,就说是本宫的心意。”

示恩于人,是皇后的习惯,无论对方是真心抱病,还是假意蛰伏。

沈眉庄倒是真心牵挂,亲自来碎玉轩探望过一次。见甄嬛面色确实有些苍白(自然是甄嬛用脂粉精心修饰过的结果),倚在榻上,气息微弱,不由得心疼:“妹妹身子骨一向娇弱,定是那日殿选和请安累着了,又受了风。可请太医仔细瞧过了?”

甄嬛握着沈眉庄的手,声音带着几分“虚弱”的沙哑:“劳姐姐挂心,太医来看过了,说是静养些时日便好。只是我这病气重的,不敢过了给姐姐,姐姐快回去吧。”

沈眉庄见她如此说,也不好久留,又叮嘱了流朱槿汐好生照料,这才离去。

安陵容也派人送来了几样自己做的精致香囊,说是安神静气之用。甄嬛让槿汐收了,却连看都未看一眼,只淡淡吩咐:“找个稳妥的地方收着吧,莫要熏坏了屋子里的药气。”

前世那些掺杂了麝香的“好意”,她记忆犹新。

碎玉轩的大门,似乎真的因主人的“病”而关上了一半,隔绝了外间大部分的目光与纷扰。

然而,关起门来的碎玉轩,却并非真的死气沉沉。

白日里,甄嬛大多时间在“静养”,或是斜倚在窗下看书,或是对着棋盘独自推演。她看的书,不再是闺阁诗词,而是史册典籍,甚至是一些杂学笔记;她推演的棋局,也并非寻常消遣,而是将后宫众人当作棋子,在脑海中布下一局局生死博弈。

夜晚,当时辰深沉,宫人们大多歇下,甄嬛便会唤来槿汐。

“槿汐,你在宫中多年,可知晓各宫主子身边,有哪些是得力又未必全然忠心的?或是哪些处境艰难、可能为人所用的低等宫人?”

烛光下,甄嬛的目光清亮锐利,哪有半分病态。

槿汐心中了然,小主这是在暗中布局了。她沉吟片刻,低声道:“回小主,翊坤宫的颂芝是华妃娘娘的心腹,自不必说。但华妃娘娘性子急,对下人非打即骂,除了颂芝等寥寥几人,底下颇有怨言者不少。景仁宫皇后娘娘治宫严谨,身边人多是家生奴才,水泼不进,唯有那负责打理小花园的小太监小允子,因是后来调入的,似乎并非皇后嫡系。”

甄嬛仔细听着,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。她知道,收买人心不能操之过急,需得寻到合适的契机,或是施恩,或是抓住把柄。眼下,她只需知道有哪些潜在的缝隙可以利用。

“还有,”槿汐补充道,“御药房有个叫卫临的年轻太医,医术尚可,但因性子耿直,不善钻营,一直不得志。太医院院判章弥是皇后的人,副院判江城则与华妃娘家走得近。”

卫临……甄嬛心中一动。前世后期,此人倒是可用之才。或许,可以提前留意。

除了通过槿汐了解情况,甄嬛自己也格外留意着碎玉轩内的两个丫鬟——流朱和浣碧。

流朱心思单纯,活泼伶俐,对她忠心不二,是一把好用的刀,但过于直率,有些事不能让她知晓。

而浣碧……甄嬛看着那个低眉顺眼、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,心中情绪复杂。前世的背叛如同一根刺,始终扎在心底。但这一世,浣碧尚未做出那些事,她仍是那个因身世而敏感、又带着一丝不甘的丫鬟。或许……或许可以尝试用不同的方式对待她?若能真正收服其心,或许能免去一场祸患,甚至多一个助力。但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风险。

这日,甄嬛正倚在窗边看书,是一本《战国策》。浣碧端了药进来,见甄嬛看的书,眼中闪过一丝诧异:“小主病中还看这等费神的书?”

甄嬛放下书,接过药碗,状似无意地道:“闲着也是闲着。这书里讲的是谋略人心,有时比医书更能让人清醒。”她抬眼看向浣碧,语气温和,“你识字,若有兴趣,也可以看看。”

浣碧受宠若惊,连忙道:“奴婢愚钝,哪里看得懂这些。”

“看不懂可以问。”甄嬛慢慢喝着药,苦味在舌尖蔓延,却让她思绪格外清晰,“在这宫里,多懂一些,总不是坏事。”

浣碧低头应了声“是”,心中却因甄嬛这突如其来的平和与提点,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波澜。小主似乎……和入宫前有些不同了。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,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深沉。

时间一天天过去,后宫并未因一个“病中”的甄答应而有什么不同。皇帝的新鲜感似乎很快转移,听闻近日颇宠幸一位擅歌舞的丽嫔。华妃依旧风光无限,皇后依旧母仪天下。

碎玉轩仿佛成了被遗忘的角落。

但甄嬛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她的“病”,不可能永远装下去。皇帝迟早会想起她,或者,会有别的事情打破这份平静。

这一日,午后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。甄嬛正与槿汐在屋内下棋,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,似乎是小允子在和人争执。

“怎么回事?”甄嬛落下一子,淡淡问道。

流朱快步进来回话:“小主,是御花园负责打理花草的小印子,说我们碎玉轩后院那棵海棠树的枝条伸到了官道上,淋了雨容易滑倒贵人,非要进来修剪。小允子拦着不让,说小主静养,不便打扰。”

海棠树?官道?甄嬛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。碎玉轩位置偏僻,后院紧邻的是一条少有人行的宫道,何时变得如此紧要了?

她与槿汐对视一眼,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。

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,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。是有人借题发挥,想探一探她这“病”的虚实?还是想找个由头,往她这碎玉轩里安插耳目?

甄嬛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
终于,有人按捺不住了么?

她轻轻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“告诉小印子,”甄嬛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就说我病了,怕吵。修剪花木之事,待我病愈后自会料理,不劳他费心。若他执意要进,便是惊扰病驾,让他自己去内务府领规矩。”

“是!”流朱应声而去,语气里带着几分解气。

槿汐低声道:“小主,这小印子怕是来者不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甄嬛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绵绵的春雨,“树欲静而风不止。既然风来了,那便看看,这风,究竟想吹倒哪棵树。”

她的目光穿越雨幕,望向紫禁城重重叠叠的殿宇飞檐。

蛰伏的日子,该告一段落了。有些人,既然伸出了爪子,那就别怪她,趁机把这爪子,连根剁掉。

流朱领了命,挺直了腰板走出去,对着还在院门口与小允子拉扯的小印子,将甄嬛的话原封不动、甚至添了几分气势地甩了出去。

那小印子本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,原以为碎玉轩住着个不得宠又病恹恹的答应,自己借着由头硬闯一下也无妨,说不定还能在背后主子那里讨个巧。没曾想竟碰了个硬钉子,尤其那句“惊扰病驾,自己去内务府领规矩”,更是砸得他心头一慌。后宫之中,位份再低的小主那也是主子,真要以这个罪名闹到内务府,他一个小小园丁绝对吃不了兜着走。

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终究不敢再造次,悻悻地嘟囔了一句“奴才也是奉命行事,既小主不便,那便改日再说”,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。

小允子关上院门,回来复命时,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和解气:“小主,您没瞧见那小印子那张脸,吓得都快绿了!”

甄嬛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脸上并无喜色。打发走一个狗腿子容易,难的是应付他背后的主子。这小印子,不过是投石问路的那颗石子罢了。

“槿汐,”她转向槿汐,“你去打听一下,这小印子平日里跟哪个宫里走得近,尤其是……景仁宫和翊坤宫那边。”她刻意顿了顿,“还有,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。”

“是,奴婢明白。”槿汐会意,立刻转身去办。在这深宫里,消息灵通往往能救命。

甄嬛重新坐回窗边,拿起那本《战国策》,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。雨丝敲打着窗棂,发出细密的沙沙声,如同无数窃窃私语。她知道,平静的日子结束了。对方已经出手,她若再一味“病”下去,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,下次来的,恐怕就不是修剪花木这么简单的由头了。

当夜,槿汐带回了消息。

“小主,打听清楚了。那小印子有个表姐在翊坤宫当差,是个三等宫女。但奇怪的是,他前两日却偷偷往景仁宫后角门跑过一趟,塞给一个守门的小太监一包东西,像是银子。”槿汐压低声音,“奴婢还打听到,皇后娘娘身边那个叫福子的洒扫宫女,前儿个因为失手打碎了一个花瓶,被管事嬷嬷责罚,罚了半个月的月例,正是委屈的时候。”

翊坤宫有亲戚,却去贿赂景仁宫的人?甄嬛指尖轻轻敲着桌面。这倒有意思了。华妃嚣张,行事多阳谋,即便要探她虚实,多半也是直接施压或派心腹来刁难,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手段,不似她的风格。而皇后……表面仁慈,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,躲在幕后操控一切。

小印子这番举动,倒更像是有人故意让他露出马脚,把水搅浑。是皇后想嫁祸华妃?还是华妃故意反其道而行之,混淆视听?

至于那个被罚的宫女福子……甄嬛心中微动。一个被责罚、心中含怨的低等宫女,若是此刻有人稍施恩惠,或许就能成为一颗埋在中宫身边的钉子。风险极大,但收益也可能惊人。

“槿汐,那个福子,你找机会,匿名接济她一下,不必多,够她渡过眼前难关即可。但要做得隐秘,绝不能让人察觉与我们碎玉轩有关。”甄嬛吩咐道。现在还不是直接收买的时候,先种下一颗善因,看看能否结出善果。

“是,小主。”槿汐应下,心中对这位年轻主子的手段又添了几分佩服。不急不躁,恩威并施,且心思缜密,远超其年龄。

“另外,”甄嬛站起身,走到铜镜前,看着镜中脸色依旧“苍白”的自己,“我这‘病’,也该渐渐好了。明日开始,药量减半,后日,便可停了。”

“小主的意思是?”

“总躲着不是办法。既然有人想看我,那就让他们看。”甄嬛拿起梳妆台上那支玉兰簪,在指尖摩挲着,“只是,看到什么样的我,得由我自己来决定。”

次日,碎玉轩依旧安静,但甄嬛已不再整日卧榻。她开始在庭院中慢慢走动,看看花草,脸色虽仍显憔悴,但精神似乎好了些。偶尔有宫人路过请安,也能得她一个淡淡的回应。

又过了两日,甄嬛“病体初愈”,恢复了每日前往景仁宫的晨昏定省。

当她再次出现在景仁宫时,众嫔妃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。只见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湖蓝色旗装,未施脂粉,脸色略显苍白,身形似乎也比之前清减了些,但行礼问安时姿态依旧从容得体,并无久病之人的萎靡。

皇后关切地问道:“甄答应身子可大好了?瞧着气色还是弱了些,可要再让太医好好瞧瞧?”

甄嬛微微欠身,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感激:“劳皇后娘娘挂心,臣妾已无大碍,只是太医说还需静养些时日,不宜劳累。多谢娘娘日前赏赐的血燕,臣妾用了,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。”

她将功劳归功于皇后的赏赐,态度恭顺,让人挑不出错处。

华妃今日也在,冷眼瞧着,哼了一声:“既是病好了,就该有点精神气儿,整日这副病西施的模样给谁看?没得晦气。”

这话十分刻薄,殿内气氛顿时一僵。

若是前世的甄嬛,或许会感到委屈或愤怒。但此刻,她只是垂下眼帘,轻声道:“华妃娘娘教训的是。臣妾日后定当谨记,好好调养,不负皇上和皇后娘娘恩泽。”

她将华妃的刁难轻轻引向了“不负皇恩”,既显得识大体,又隐晦地提醒众人,她的去留自有皇帝决断,轮不到华妃置喙。

皇后适时打圆场:“华妃妹妹也是关心则乱。甄答应知礼懂事,慢慢调养便是。”

她目光温和地扫过甄嬛,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审视。这个甄答应,病了一场,似乎……更沉得住气了。

晨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结束。甄嬛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她“病愈”复出,意味着正式加入了后宫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。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必须走得更加小心。

果然,没过几日,内务府送来份例时,便有些怠慢。夏日用的冰份额不足,衣料也是些陈旧过时的花色。流朱气得要去理论,被甄嬛拦下。

“一点子东西,也值得生气?”甄嬛淡淡道,“收下便是。他们今日克扣我们的,来日,自会有人让他们加倍奉还。”

她心中明镜似的,这定然是华妃授意,或者是底下人揣摩华妃心意所为。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,她还不放在眼里。反而,这种明显的打压,更能凸显出华妃的跋扈和她的“弱势”,未必是坏事。

她现在要做的,是等待一个机会,一个既能反击,又不会显得过于锋芒毕露的机会。而这个机会,很快便来了。

这日,皇帝玄凌不知为何,午后信步走到了御花园较为僻静的角落,离碎玉轩不远。甄嬛正依计在庭院中那棵海棠树下抚琴,琴声淙淙,如泣如诉,是一曲《幽兰操》。她特意选了这个时辰,这个地点,弹奏这首寓意高洁、略带孤寂感的曲子。

琴声悠扬,随风飘散。果然,引起了皇帝的注意。

“何人在抚琴?”玄凌停下脚步,问向随行的太监。

太监忙去打听,回来禀报:“回皇上,是碎玉轩的甄答应。”

“甄答应?”玄凌似乎想了一下才记起是谁,“她不是病着么?竟有如此雅兴?” 他印象中那个殿选时低眉顺眼的少女,似乎与这清越的琴音有些对不上号。

带着一丝好奇,玄凌踱步走向碎玉轩。

院门并未紧闭,皇帝一行人到来时,只见庭院中海棠纷落,一袭素衣的甄嬛坐于树下,纤指拨动琴弦,侧脸在花影中显得静谧而忧伤。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并未察觉皇帝的到来。

直到琴音袅袅散去,甄嬛才仿佛恍然惊觉,抬头看见皇帝,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与羞赧,连忙起身跪拜:“臣妾不知皇上驾到,惊扰圣驾,臣妾罪该万死。”

玄凌看着她跪在落花中的身影,单薄而楚楚动人,与方才琴声中流露出的孤高气质奇妙地融合在一起。他心中微微一动,上前虚扶了一把:“起来吧。朕是被你的琴声吸引来的。弹得不错,《幽兰操》,倒是应景。”

甄嬛站起身,垂首道:“臣妾拙技,有辱圣听。只是病中无聊,聊以排遣罢了。”

“病可大好了?”玄凌打量着她,确实清减了些,但气韵似乎更添了几分沉静。

“托皇上洪福,已无大碍了。”甄嬛轻声应答。

这一次短暂的“偶遇”,并未持续太久,皇帝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离开了。但甄嬛知道,种子已经种下。她在皇帝心中,不再仅仅是那个“留牌子”的秀女,而是有了一个具体的、带着琴音和落花的身影。

消息很快传遍六宫。皇上去了碎玉轩!虽然只是短暂停留,但足以让很多人重新审视这位“病愈”的甄答应。

华妃在翊坤宫摔碎了一套茶具:“狐媚子!病好了就开始耍手段!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!”

皇后在景仁宫捻着佛珠,笑容依旧温和,只是眼神深了些:“甄答应……倒是会挑时候。看来,这后宫,要越来越热闹了。”

甄嬛坐在碎玉轩内,听着流朱兴奋地描述着外面如何议论皇上驾临之事,嘴角只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第一步棋,已经落下。接下来,该轮到她们接招了。而她,早已严阵以待。这盘大棋,她不仅要活下来,还要赢得漂亮。那些前世欠下的债,她会一笔一笔,连本带利,清算干净。

皇帝踏入碎玉轩的消息,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,荡开的涟漪迅速波及六宫每一个角落。

华妃的反应最为激烈。翊坤宫内,上好的官窑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,碎裂声刺耳。“病?本宫看她是装神弄鬼!才好了几天,就急不可耐地勾引皇上!弹琴?御花园那么大,偏生在离她碎玉轩最近的角落弹!当本宫是傻子吗?!”她艳丽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,凤眸中燃着熊熊妒火。

颂芝连忙上前安抚:“娘娘息怒!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,被她那点狐媚手段暂时迷惑罢了。凭她一个答应,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?皇上心里最看重的,始终是娘娘您啊。”

“一时兴起?”华妃冷笑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皇上多久没来后宫闲逛了?偏偏就走到了她那儿!这贱人,定然是算计好的!”她越想越气,“去,给内务府传话,碎玉轩的用度,再减三成!本宫倒要看看,她靠着那点琴音,能不能当饭吃!”

与华妃的暴怒不同,景仁宫则是一片诡异的平静。

皇后朱宜修听完剪秋的禀报,手中捻动的佛珠速度未变,只是嘴角那抹惯常的温和笑意淡了几分:“皇上仁厚,体恤嫔妃,去瞧瞧生病的答应也是常理。甄答应既然病好了,又能以琴音娱上,是她的本事。”

剪秋低声道:“娘娘,这甄答应看似安分,心思却不容小觑。她称病避宠这些日子,一出来就精准地让皇上‘偶遇’,只怕所图非小。”

皇后缓缓睁开眼,眸中一片深沉:“宫里的人,哪个是简单的?她若真是个安分的,本宫倒省心了。怕就怕……安分只是表象。”她顿了顿,吩咐道,“之前让你留意那个福子,如何了?”

“奴婢按娘娘吩咐,暗中观察着。甄答应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,倒是福子因为被罚,日子艰难,对管事嬷嬷颇有怨言。”

皇后眼中精光一闪:“怨言?有怨言就好。找个机会,让她‘偶然’听到些话,比如……华妃娘娘因着甄答应受宠,迁怒下人,尤其是景仁宫出来的。”她语气轻柔,却带着冰冷的算计,“本宫倒要看看,这把火,能烧成什么样。”

“奴婢明白。”

安陵容听闻消息时,正在自己狭小的住处调制香料。她手指一颤,香匙掉进香炉,激起一小撮香灰。皇上……去了碎玉轩。甄姐姐果然是不同的。即便病了,也能轻易吸引皇上的目光。而她呢?入选这些时日,莫说圣颜,连个像样的赏赐都没有。一种混合着自卑、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酸意的情绪,在她心底蔓延开。她默默捡起香匙,继续手上的动作,只是眼神更加晦暗了几分。

沈眉庄则是真心为甄嬛高兴。她特意备了些温补的药材,再次来到碎玉轩,拉着甄嬛的手道:“妹妹总算是否极泰来了!皇上能去看你,说明心里是记挂着你的。往后妹妹可要好好把握机会。”

甄嬛看着沈眉庄真诚的眼眸,心中暖流划过,却也更添几分警醒。眉姐姐如此单纯,在这虎狼环伺的后宫,她必须变得更强大,才能护住这份难得的情谊。

“姐姐放心,妹妹省得。”甄嬛温婉一笑,转而问道,“姐姐近日可好?我病着这些时日,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?”

沈眉庄想了想,道:“倒也没什么特别的。只是前儿听人说,丽嫔娘娘在御前跳了一支舞,皇上夸赞了几句,赏了不少东西。华妃娘娘似乎有些不悦。”

丽嫔?甄嬛心中微动。前世此时,丽嫔正得宠,但性子张扬,不久便因冲撞华妃而失宠。这或许……是个可以利用的契机。

皇帝玄凌那日离开碎玉轩后,脑海里确实时不时会浮现出那个在海棠树下抚琴的素净身影。与他平日见惯的浓艳娇媚不同,甄嬛身上有种疏离的清冷和书卷气,琴声也透着一股不迎合的孤高,这让他感到些许新奇。加之她病愈初期的柔弱,恰好激发了他作为帝王的一丝怜惜。

于是,隔了几日,皇帝的赏赐便到了碎玉轩。不是多么贵重的珠宝,而是几本难得的古籍字帖,并一方上好的徽墨。

“皇上说,小主雅好诗书,这些给小主解闷正合适。”送来赏赐的小太监脸上堆满了笑,与之前内务府那些人的怠慢截然不同。

碎玉轩的宫人们顿时扬眉吐气,流朱更是喜形于色。甄嬛却依旧平静,谢恩之后,只让槿汐将东西好生收起来。

“小主,皇上这赏赐,意义非凡啊!”槿汐低声道。赏笔墨纸砚,不同于赏珠宝华服,更显尊重与心意。

甄嬛自然明白。但她更清楚,帝王的这点“心意”如同浮云,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她不能因此而有丝毫松懈。

果然,皇帝的这点“关注”立刻引来了更多的明枪暗箭。

请安时,华妃的嘲讽愈发尖刻,言语间直指甄嬛“装病博宠”“心思不正”。齐妃等人也跟着附和,酸言酸语不断。甄嬛一概以柔克刚,或沉默以对,或谦卑认错,绝不正面冲突,反而更衬得华妃一派咄咄逼人。

皇后则一如既往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,但甄嬛敏锐地察觉到,皇后看向她的目光中,探究之意更深了。

这日午后,甄嬛正在翻阅皇帝赏赐的一本前朝笔记,忽听外面传来喧哗声,似乎是浣碧在与什么人争执。

“怎么回事?”甄嬛蹙眉问道。

不一会儿,浣碧眼圈红红地进来,委屈道:“小主,是御膳房的人!送来的膳食尽是些冷炙残羹,奴婢与他们理论,他们竟说……竟说小主位份低,有得吃就不错了!”

流朱一听就火了:“岂有此理!我找他们去!”

“站住!”甄嬛喝止流朱,声音不高,却自有一股威仪。她放下书,看向浣碧:“他们当真如此说?”

浣碧抽泣着点头:“千真万确!奴婢不敢撒谎!”

甄嬛心中冷笑。华妃的手段,还真是直接而有效。克扣用度,刁难宫人,无非是想让她难堪,逼她失态。

“罢了。”甄嬛淡淡道,“冷饭冷菜,热一热也能吃。何必与他们争一时之气。”

“小主!”流朱和浣碧都急了。

“在这宫里,争一口气容易,但争赢了这口气,可能就会输了更重要的东西。”甄嬛目光扫过她们,“记住,小不忍则乱大谋。”

她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庭院中那棵日渐繁茂的海棠树。阳光透过枝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“槿汐,”她唤道,“你去御膳房,不必争吵,只问问今日是谁当值,为何膳食如此。然后,去一趟内务府,就说我们碎玉轩的份例似乎有误,请他们核对一下账目。语气要客气,但话要说清楚。”

她不要大吵大闹,但要让对方知道,她并非懵懂无知,任人拿捏。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,反而会让那些跟红顶白的小人心生忌惮。

槿汐领命而去。果然,之后送来的膳食虽算不上精致,但至少是热乎的了。内务府那边也暂时消停了些。

然而,甄嬛知道,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间歇。华妃绝不会善罢甘休,皇后也在暗中窥伺。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。

她的目光,再次落在了那几本皇帝赏赐的古籍上。或许,可以从这里入手?皇帝喜好风雅,她何不投其所好?

“流朱,研墨。”甄嬛走到书案前,铺开宣纸。

“小主要写字?”

“不,”甄嬛提起笔,蘸饱了墨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“抄经。”

抄写佛经,既能彰显静心养性,符合她“病愈”需静养的人设,又能借进献经书的机会,名正言顺地接近皇帝,还不至于显得过于急功近利。

一笔一划,簪花小楷工整清秀。甄嬛的心,却在墨香中愈发冷冽坚定。

这深宫里的每一步,都如履薄冰。但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人庇护的少女。她是归来复仇的修罗,所有施加于她的磨难,都将成为她攀上权力顶峰的垫脚石。

夜色渐深,碎玉轩的灯火久久未熄。抄经的沙沙声,与宫墙外隐约传来的更漏声交织在一起,预示着这紫禁城的长夜,才刚刚开始。

抄经,成了甄嬛“病愈”后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她并不急于求成,每日只抄写固定篇幅,字迹始终保持着那份清秀工整,不见丝毫浮躁。抄好的经卷,她也不急着进献,只让槿汐好生收着,仿佛真的只是用于修身养性。

这份沉静,落在不同人眼里,自有不同的解读。

皇帝玄凌偶尔问起碎玉轩的情况,听闻甄嬛每日只是静心抄经、读书抚琴,并无其他举动,心中那点因“偶遇”而起的新奇,反而添了几分欣赏。在他见惯了争奇斗艳、汲汲营营的后宫之中,这份“不求上进”的淡泊,显得格外与众不同。

而华妃那边,见克扣用度、刁难宫人这些手段并未让甄嬛失态或闹出动静,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愈发气闷。她本性骄纵,耐不住这种无声的对峙。

“装模作样!”华妃将手中把玩的一支玉簪掷在妆台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“本宫倒要看看,她能装到几时!颂芝,去把曹贵人给本宫叫来!”

曹琴默,位份不高,心思却极为缜密阴刻,是华妃麾下最得用的“军师”。不多时,曹贵人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翊坤宫。

“给华妃娘娘请安。”曹琴默行礼如仪,姿态恭谨。

“起来吧。”华妃不耐烦地挥挥手,“那个碎玉轩的甄氏,近日安分得让人心烦!你可有什么法子,让她现出原形?”

曹琴默眼珠微转,低声道:“娘娘,甄答应如今深居简出,又以抄经静心为名,轻易抓不到错处。硬来,反而显得娘娘您不容人。依臣妾看,不如……让她自己动起来。”

“哦?怎么说?”

“皇上近来不是赞她静雅么?”曹琴默嘴角露出一丝诡秘的笑,“若是这‘静雅’之人,身边出了些不干不净、或是冲撞圣驾的是非呢?皇上还会觉得她‘静’么?”

华妃凤眸一亮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臣妾听闻,碎玉轩后院那地方,靠近宫墙死角,前朝好像有过不太好的传闻……”曹琴默声音压得更低,“再者,这宫里人多手杂,保不齐哪个奴才手脚不干净,或者……说了些不该说的话,冲撞了哪位主子。甄答应身为碎玉轩主位,治下不严之责,总是逃不掉的吧?”

华妃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:“好!就按你说的办!这件事,你去安排,务必做得干净利落!”

“臣妾遵命。”曹琴默躬身退下,眼底闪过算计的精光。

碎玉轩内,甄嬛看似平静,实则耳目并未闭塞。槿汐暗中留意着各宫动向,尤其是翊坤宫和景仁宫。当得知曹贵人频繁出入翊坤宫后,甄嬛便知,对方按捺不住,要出招了。

“小主,华妃娘娘那边,怕是又要生事了。”槿汐忧心道。

甄嬛放下手中的笔,看着刚刚抄完的一页《心经》,墨迹未干,字字清晰。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她们不出招,我们反而难寻破绽。”她语气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期待,“让咱们的人都警醒着点,尤其是后院和那些负责洒扫、传递物品的低等宫人,任何异常,立刻来报。”

“是。”

又过了两日,风平浪静。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,却悄然笼罩了碎玉轩。

这日黄昏,甄嬛正用晚膳,忽见小允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,脸色煞白:“小主!不好了!后院……后院墙角那边,不知怎么的,挖出个……挖出个破旧的布偶!”

甄嬛心中一震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布偶?什么布偶?慢慢说。”

小允子喘着气:“就是……就是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布娃娃,上面……上面好像还扎着针!负责打扫后院的小太监吓得不行,奴才赶紧来回禀小主!”

巫蛊之术!甄嬛瞳孔微缩。这果然是宫里栽赃陷害最狠毒、也最有效的伎俩之一!前朝后宫,因此获罪惨死的人不计其数。华妃和曹琴默,果然够狠!

流朱和浣碧也吓得变了脸色。巫蛊是宫中大忌,沾上就是死罪!

“小主,怎么办?要不要赶紧悄悄处理掉?”流朱急道。

“不可!”甄嬛立刻否决。此刻处理,若被人撞见,更是说不清。“小允子,你立刻回去,守住那里,不许任何人靠近!也不要声张,就当什么都没发现!”

“奴才明白!”小允子连忙跑回去。

甄嬛迅速冷静下来。对方既然埋下了这个陷阱,必然还有后手,很可能马上就会有人来“偶然”发现。硬扛是扛不住的,必须想办法化解。

“槿汐,”甄嬛脑中飞速旋转,“你立刻去一趟太医院,就说我晚间忽感心悸气短,请当值太医过来瞧瞧。要快!”

“小主,您……”槿汐疑惑。

“别问,快去!一定要请太医过来!”甄嬛语气坚决。

槿汐虽不解,但见甄嬛神色凝重,不敢耽搁,立刻去了。

甄嬛又对浣碧道:“浣碧,你去库房,将前几日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匹藕荷色云锦找出来,再把我抄好的那几卷《金刚经》一并拿来。”

浣碧应声而去。

流朱焦急地看着甄嬛:“小主,您这是要做什么?”

甄嬛深吸一口气,目光锐利:“对方想用巫蛊置我于死地,我偏要让它,变成我的一块踏脚石!”

不多时,槿汐请来了当值的太医,正是之前甄嬛留意过的那个耿直的卫临。卫临给甄嬛诊了脉,确实有些心脉不稳,像是受了惊吓,开了副安神定惊的方子。

正在这时,殿外传来喧哗声,竟是皇后身边的剪秋带着几个管事嬷嬷和太监来了,说是奉皇后之命,循例巡查各宫院落,查看是否有安全隐患或违禁之物。

来得真快!甄嬛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虚弱之色,在流朱的搀扶下起身相迎。

剪秋见到太医在场,微微一愣,随即笑道:“甄小主这是怎么了?可是身子不适?”

甄嬛弱声道:“有劳姑姑挂心,只是忽然有些心悸,劳烦卫太医过来瞧瞧。姑姑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巡查,请自便便是,只是臣妾这碎玉轩简陋,怕是要让姑姑见笑了。”

剪秋目光闪烁,笑道:“小主说笑了,例行公事而已。” 她示意手下的人开始查看,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后院方向。

果然,没多久,一个嬷嬷就惊慌失措地跑来:“剪秋姑姑!后院……后院墙角挖出个污秽之物!” 她手中捧着的,正是那个扎满针的破旧布偶!

殿内瞬间死寂!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布偶上,又惊疑不定地看向甄嬛。

剪秋脸色一沉,看向甄嬛:“甄小主,这是怎么回事?!”

甄嬛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惊、恐惧、继而委屈的神情,她踉跄一步,几乎站立不稳,全靠流朱扶着。“这……这是何物?怎会在我碎玉轩后院?臣妾……臣妾不知啊!”

她声音颤抖,转向卫临,“卫太医,本小主方才心悸,可是……可是因此等污秽之物冲撞所致?”

卫临是个实诚人,见状便据实以告:“回小主,从脉象上看,确有受惊之兆。此等厌胜之术,阴邪非常,若靠近居住之所,体弱之人感应到邪祟之气,引发心悸不适,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
甄嬛立刻泪盈于睫,对着剪秋悲声道:“姑姑明鉴!臣妾近日一心抄经礼佛,只为祈求皇上皇后万安,后宫祥和,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?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!求姑姑禀明皇后娘娘,为臣妾做主啊!”

她一边说,一边示意浣碧将方才取来的云锦和经卷呈上,“臣妾正准备将抄好的《金刚经》敬献皇后娘娘,以表虔心,岂料竟遭此横祸!姑姑若不信,可查看臣妾近日所抄经卷,字字皆是一片诚心!”

她这番表演,情真意切,又有太医佐证“受惊”,加上即将进献的经卷和锦缎作为物证,瞬间将自身置于受害者的位置。

剪秋原本以为能抓个现行,没想到甄嬛反应如此迅速,且准备充分,一番话滴水不漏,反而显得她像是被人陷害的可怜人。她仔细看了看那个布偶,做工粗糙,布料低劣,确实不像是得宠小主会用的东西。

“甄小主莫急,”剪秋语气缓和了些,“此事关系重大,奴婢定会如实回禀皇后娘娘。在娘娘查明之前,还请小主安心静养。”

她让人将布偶作为证物收起,又例行公事地巡查了一圈,并未再发现其他异常,便带人离开了。

送走剪秋一行人,碎玉轩内鸦雀无声。流朱和浣碧都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
槿汐低声道:“小主,好险……”

甄嬛擦去眼角的泪痕,脸上的柔弱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。“险?这才只是开始。”

她看向后院的方向,“对方一计不成,定然还有后招。经此一事,皇后就算不信我全然无辜,至少也会怀疑是有人借刀杀人。这把火,算是暂时引开了。”

但她知道,危机远未解除。华妃不会罢休,皇后也会更加警惕。她必须尽快找到反击的机会,不能总是被动接招。

而那个被埋下的布偶,虽然暂时未能伤她分毫,却像一根刺,扎在了皇帝和皇后的心里。接下来,该如何将这根刺,变成刺向敌人的利刃呢?

甄嬛的目光,再次落在了那几卷《金刚经》上。或许,这场风波,正是她将这些经卷,送到御前的绝佳时机。她要让皇帝亲眼看看,谁才是那个“一心向佛”、却惨遭构陷的忠贞之人。

夜色深沉,碎玉轩的灯火再次亮至深夜。这一次,不再是抄经的沙沙声,而是甄嬛与槿汐低低的商议声。一场更激烈的风雨,正在酝酿之中。

剪秋带着那扎满银针的布偶和满腹疑虑离开碎玉轩后,庭院内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海棠树叶的沙沙声。流朱和浣碧脸色依旧苍白,方才那一幕着实吓得不轻。槿汐虽沉稳,眉宇间也凝着一层忧色。

“小主,皇后娘娘那边……”槿汐欲言又止。

甄嬛坐在窗边,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窗棂,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,甚至比平日更添几分冷冽。“皇后是聪明人,不会仅凭一个粗劣的布偶就定我的罪。但她也不会全然信我无辜。这盆污水,终究是泼上来了几分。”她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“不过,这也正好。”

“正好?”流朱不解。

“正好让我有机会,名正言顺地将‘诚心’摆到皇上和皇后面前。”甄嬛看向桌上那几卷抄写工整的《金刚经》,“槿汐,明日一早,便将这经卷,连同那匹皇后赏的云锦,一并送到景仁宫去。就说我受此惊吓,愈发感念皇后娘娘平日照拂之恩,特献上经卷,祈求娘娘凤体安康,亦望娘娘明察秋毫,还臣妾一个清白。”

“是。”槿汐应下,心中暗赞小主心思缜密。经此一闹,再献经卷,更显诚意,也顺势将难题抛回给了皇后——你若信我,便该替我主持公道;若不信,便是寒了虔心礼佛之人的心。

当夜,碎玉轩众人皆是无眠。甄嬛却睡得出奇安稳。前世的腥风血雨都经历过了,这点栽赃陷害,不过是开胃小菜。她知道,真正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
翌日,槿汐依言将东西送至景仁宫。皇后朱宜修看着那字迹清秀、一笔不苟的经卷,再听槿汐转述甄嬛“受惊吓”“祈求明察”等语,面上温和依旧,心中却是念头飞转。这甄答应,反应太快,太镇定了,完全不似一个初次遭遇这等险事的年轻宫嫔。要么是她真的问心无愧,且心性过人;要么……就是她早有防备。

无论是哪种,此女都不可小觑。皇后抚摸着光滑的云锦,吩咐剪秋:“去查,昨日都有谁靠近过碎玉轩后院,尤其是各宫派去办事的低等宫人。动静小些。”

“奴婢明白。”

另一边,皇帝玄凌自然也听闻了碎玉轩的“巫蛊”风波。他初闻时龙颜震怒,巫蛊之术素来是宫廷大忌。但随后呈报上来的细节,却让他的怒气转化为了疑虑。布偶粗劣,甄氏受惊卧病,且有太医佐证,加之她及时进献佛经表忠心……这一切,都显得太过巧合,更像是一场并不高明的构陷。

“皇上,此事您看……”御前太监苏培盛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玄凌沉吟片刻,道:“皇后既已接手,便让她去查。告诉皇后,务必查个水落石出,毋枉毋纵。”他顿了顿,想起昨日还赞她静雅,今日便遭此横祸,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怜惜,“碎玉轩那边,再赏些安神的药材去。让甄答应好生养着,不必忧惧。”

“嗻。”

皇帝的赏赐和口谕传到碎玉轩,意义非凡。这至少表明,在皇帝心中,天平并未完全向构陷者倾斜。碎玉轩的宫人们稍稍松了口气。

甄嬛谢恩后,依旧称病不出,静观其变。她知道,皇后为了显示公正,必然会有所动作,但最终很可能推出个替罪羊了事,不会真正撼动华妃。她要的,也不是借此扳倒华妃,那根本不现实。她要的,是在皇帝和皇后心中种下一颗种子——一颗甄嬛是受害者的种子,一颗华妃(或其党羽)手段狠毒、不容人的种子。

果然,几日后,皇后给出了调查结果:一个曾在碎玉轩后院做过杂役、后因犯错被调离的小太监,因对甄答应怀恨在心,故而行此恶事,现已畏罪自尽。结论是,个别奴才心思恶毒,与各位主子无关,望后宫安宁,切勿以讹传讹。

这个结果,在甄嬛意料之中。华妃安然无恙,但她知道,帝后心中那根刺,已经埋下了。

风波暂时平息,但后宫的氛围却更加微妙。经此一事,甄嬛虽未承宠,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进入了后宫众人的视野中心——一个险些被巫蛊之术害死的、得到皇帝安抚的、看似柔弱却应对得体的答应。

华妃气得牙痒痒,却一时找不到新的发作由头。皇后则对甄嬛更加关注。

这日,皇帝心血来潮,竟驾临景仁宫与皇后一同用晚膳。席间,不知怎的提到了近日之事。

皇后叹道:“甄答应也是个可怜的,平白受了这等惊吓。臣妾瞧她送来的经卷,字字虔诚,可见是个心性纯良的。”

玄凌想起那海棠树下的琴音,和近日的遭遇,随口道:“朕记得她殿选时,名字颇雅,像是出自一句词……”

皇后笑道:“皇上好记性。是蔡伸的词,‘嬛嬛一袅楚宫腰’。那更无春风雨露娇。”她似是无意地吟出下半句,语气温和。

玄凌闻言,咀嚼着“那更无春风雨露娇”这句,再联想到甄嬛入宫后先是称病,后又遭遇构陷,确实像是“无春风雨露娇”,处境堪怜。帝王心中那点怜香惜玉之情被勾起,对甄嬛的印象又深了一层。

皇后将皇帝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,心中冷笑。她看似在帮甄嬛说话,实则每一句都在巧妙引导。既显示了她的贤德大度,又不动声色地强化了甄嬛“柔弱可怜”的形象,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,既是吸引,也是一种无形的提示——此女处境不佳,需他庇护。

消息很快传到碎玉轩。甄嬛听闻皇帝与皇后讨论她的名字,并提及那句词时,心中波澜不惊。前世,这句话是选秀时皇帝亲口所说,这一世虽迟了些,但该来的终究会来。只是经由皇后之口说出,味道便有些不同了。

“皇后娘娘,真是时刻不忘‘提点’皇上啊。”甄嬛对槿汐淡淡道。

槿汐会意:“小主,皇上既然又想起了您,咱们是否……”

“不急。”甄嬛摇头,“皇上此刻只是怜惜居多。若我立刻凑上去,反而落了下乘。继续‘病’着,而且要‘病’得恰到好处。”

她要让皇帝心中的怜惜发酵,让那份因距离和挫折而产生的好奇与牵挂,变得更深。
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甄嬛想蛰伏,却有人不想让她安宁。

或许是巫蛊之事未能得逞,华妃一派又生一计。这次,他们将目标转向了与甄嬛交好的沈眉庄。

这日,沈眉庄在御花园赏荷时,“偶然”撞见了正在散步的皇帝。沈眉庄端庄得体,容貌清丽,皇帝与她交谈几句,颇觉舒畅,当即便赏了一对玉如意。

这本是好事,但很快,宫中便流言四起,说沈贵人刻意制造机会接近皇上,心思不纯。甚至有人将之前甄嬛“弹琴偶遇”的事也翻出来,暗指二人结党,互相帮衬,狐媚惑主。

沈眉庄性子高洁,何曾受过这等污蔑,气得在宫中垂泪。甄嬛听闻后,心中怒火升腾。对付她便罢了,竟将手伸向了眉庄!

她深知,这流言的恶毒之处在于,它并非空穴来风(沈眉庄确实遇到了皇帝),却扭曲了本质,极易引人猜忌。若放任不管,不仅眉庄名声受损,连她也会被再次拖下水。

“槿汐,”甄嬛眸光冷厉,“去查查,这流言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。还有,想办法让皇上知道,沈贵人那日去御花园,是因为前几日替我寻一味安神的药材,才去的那个方向。”

她要扭转舆论,将沈眉庄的“偶遇”,变成“为姐妹寻药”的善良之举,而流言则成了构陷好人的恶毒手段。

同时,甄嬛也意识到,一味的隐忍退让,只会让敌人更加猖狂。是时候,稍稍展露一点锋芒了。

几日后的晨省,众嫔妃齐聚景仁宫。华妃果然又借机嘲讽沈眉庄,言语间暗示她“别有用心”。

沈眉庄气得脸色发白,却碍于规矩不好争辩。

这时,一直沉默的甄嬛却忽然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“华妃娘娘此言差矣。”

众人皆是一愣,连皇后都投来惊讶的目光。甄嬛入宫以来,从未在公开场合如此直接地反驳过华妃。

华妃凤眸一挑,怒极反笑:“哦?本宫哪里说差了?甄答应有何高见?”

甄嬛起身,向皇后和華妃行了一礼,姿态恭谨,语气却不卑不亢:“回娘娘,眉庄姐姐那日去御花园,是因臣妾病中需一味荷露入药,姐姐心善,才亲自去为臣妾收集。巧遇皇上,实属偶然。若因此便说姐姐别有用心,那日后后宫姐妹之间,岂非连互相照应都不敢了?如此,岂不违背了皇后娘娘常教导的‘姐妹和睦’之道?”

她一番话,既解释了缘由,又抬出了皇后,将一顶“破坏和睦”的大帽子隐隐扣向了率先发难的华妃。

华妃没料到甄嬛敢当众顶撞她,且言辞如此犀利,一时竟噎住了。

皇后见状,连忙打圆场:“甄答应说得有理。姐妹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。沈贵人纯善,本宫是知道的。那些以讹传讹的闲话,日后休要再提。”她看似各打五十大板,实则偏向了甄嬛和沈眉庄。

晨省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。华妃狠狠瞪了甄嬛一眼,拂袖而去。

回到碎玉轩,沈眉庄拉着甄嬛的手,又是感激又是后怕:“妹妹,今日多谢你为我说话。只是你如此顶撞华妃,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
甄嬛拍拍她的手,安慰道:“姐姐放心,一味忍让,只会让她觉得我们好欺负。今日我据理力争,皇后娘娘也开了口,她短时间内反而不敢明目张胆地如何。倒是姐姐,日后更要小心。”

经此一事,后宫众人再次见识到了这位甄答应的另一面——她并非一味柔弱可欺,关键时刻,竟有如此胆识和口才。

皇帝玄凌自然也听闻了晨省上的风波。对于甄嬛为沈眉庄辩解的那番话,他颇为赞赏。有情有义,且懂得维护姐妹,这在勾心斗角的后宫实属难得。他对甄嬛的好奇和好感,又添了几分。

夜色下,甄嬛独立院中,仰头望着被宫墙切割的四方天空。

反击的号角,已经吹响。她不再是被动接招的棋子,而要开始主动布局。华妃,皇后,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,她一个都不会放过。

这盘棋,她越来越得心应手了。而下一步,该轮到谁了呢?甄嬛的眼中,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。或许,是时候,让那位擅长调香、心思敏感的安妹妹,提前登场了。毕竟,前世的好“姐妹”,这一世,怎能让她缺席这场盛宴呢?

景仁宫晨省的那场风波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涟漪荡开,悄然改变着后宫力量的微妙平衡。华妃回宫后大发雷霆,翊坤宫又是一阵杯盘狼藉的响动,但出乎意料的是,接下来几日,她竟真的没有立刻寻衅报复,只是那眼神中的怨毒,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
甄嬛心知,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。华妃跋扈惯了,绝咽不下这口气,暂时的沉寂,要么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,要么是受了什么掣肘——比如,皇后的“规劝”,或者,皇帝那边传递出的某种不易察觉的态度。

她并不松懈,反而更加警惕。每日抄经读书,调理“病体”,同时通过槿汐,更加细致地织补着信息网络。那个被皇后罚过的宫女福子,在收到匿名接济后,果然对景仁宫管事嬷嬷的怨气更深,偶尔会向槿汐透露一些无关紧要、却可窥见中宫动向的碎片信息。御药房的卫临,因着上次诊脉的机缘,槿汐也借故请教些药理常识,渐渐熟络起来。

这日,甄嬛正对着棋盘推演,忽听槿汐进来低声禀报:“小主,奴婢方才去领份例,听说了一件事。安答应近日调制了一种新香,名曰‘梦甜香’,据说有安神助眠之效,颇得几位老娘娘的喜欢,连皇后娘娘都夸了一句心思巧。”

安陵容……甄嬛执棋的手微微一顿。终于,她也开始按捺不住,要崭露头角了么?前世,安陵容便是凭借一手调香技艺和一副好歌喉,一步步进入帝后视野。只是这一世,自己提前与她拉开了距离,她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。

“梦甜香……”甄嬛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,指尖的白玉棋子冰凉。她记得这种香,前世安陵容也曾进献过,香气甜腻,初闻确能宁神,但闻久了,却会让人心思沉郁,精神萎靡。当时她只当是陵容技艺不精,后来才知,其中或许另有玄机。

“皇后夸了她?”甄嬛抬眸。

“是。还说若效果果真好了,不妨也送些去养心殿,让皇上试试。”槿汐道。

甄嬛心中冷笑。皇后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枚可用的棋子。安陵容出身低微,性子敏感又渴望出头,正是最容易掌控和挑拨的对象。抬举她,既能制衡日渐引人注目的自己和新得赏赐的沈眉庄,又能给华妃添堵,一举多得。

“由她去吧。”甄嬛将棋子落下,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咱们只当不知。不过,槿汐,往后我们碎玉轩所用的任何香料、胭脂水粉,乃至吃食,都要格外仔细查验,尤其是……与延禧宫那边可能扯上关系的。”

“奴婢明白。”槿汐神色一凛。小主这是防着安答应暗中使绊子。

正如甄嬛所料,没过几日,安陵容精心调制的“梦甜香”便通过皇后的手,送到了养心殿。皇帝玄凌近日政务繁忙,夜间难免少眠,试用了这香后,竟觉得睡意沉酣,次日精神也好了些,便随口夸赞了一句“安答应有心了”。

这一句夸赞,对于久无圣宠的安陵容而言,无异于久旱甘霖。她欣喜若狂,更加废寝忘食地钻研香料,同时也愈发小心翼翼地巴结着皇后。

华妃听闻此事,又是一阵恼火。她不屑安陵容那种小家子气的做派,但皇帝的一句夸赞,还是让她感到了威胁。加之之前甄嬛和沈眉庄的事,她只觉得这后宫的新人们一个个都不安分。

“一个个的,都想踩着本宫往上爬!”华妃美艳的脸上布满寒霜,“曹贵人,你就没什么法子,让这些苍蝇蚊子消停点?”

曹琴默垂眸,低声道:“娘娘,安答应不过是以香邀宠,根基浅薄,不足为惧。倒是沈贵人和甄答应……她们二人走得近,家世相当,若真让她们拧成一股绳,日后恐成心腹大患。”

华妃眼神一厉: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奴婢听说,沈贵人近日颇得太后娘娘青眼,时常被召去寿康宫说话。太后娘娘最重规矩和门第,若此时传出些关于沈贵人‘恃宠而骄’或‘言行不当’的风声……”曹琴默意味深长地住了口。

华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。太后是皇帝生母,若能引得太后对沈眉庄不满,那可比自己出手有效得多。“具体该如何做?”

曹琴默上前一步,在华妃耳边低语了几句。华妃脸上渐渐露出阴冷的笑容:“好!就按你说的办!这次,定要叫那沈眉庄知道厉害!”

几日后的一个午后,太后在御花园设了小宴,邀请几位宗室命妇和得脸的嫔妃赏花。沈眉庄也在受邀之列。席间,太后问起沈眉庄读什么书,沈眉庄恭敬回答正在读《女则》《女训》,太后颇为满意。

然而,宴席散去后不久,宫中便悄悄流传起一个说法:沈贵人在太后面前夸夸其谈,卖弄才学,言语间似乎对《女则》中的某些规条另有见解,隐隐有质疑古训之嫌。这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,虽未明指沈眉庄不敬,却足以让人浮想联翩。

沈眉庄得知后,又气又急,深知这流言的恶毒。她性子端方,最重名声,如何受得了这等污蔑?当即就要去太后面前分辨,却被贴身宫女劝住,说无凭无据,贸然前去反而显得心虚。

消息传到碎玉轩,甄嬛蹙紧了眉头。这一招,比直接构陷更阴险!太后最重规矩,若因此对眉庄产生芥蒂,那眉庄日后在宫中的路就难走了。

“小主,这可如何是好?”槿汐忧心忡忡。

甄嬛沉吟片刻,眼中闪过一抹决断:“眉姐姐不能去分辨,但我可以去。”

“小主?”槿汐不解。

“我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。”甄嬛站起身,“不必提流言之事,只说我病中读《女则》,有一处不明,想向太后娘娘请教。”

“小主是想……”

“太后睿智,岂会轻易被流言所惑?我此去,一是向太后表明我与眉姐姐皆是以诚心学习规矩,二是借请教之名,将话题引向《女则》的真义,侧面为眉姐姐澄清。”甄嬛冷静分析,“况且,我久病初愈便去向太后请教女德,本身便是尊崇规矩的表现,更能衬得那流言无稽。”

槿汐恍然大悟,由衷赞道:“小主思虑周全!”

当下,甄嬛便重新梳妆,换了一身极为素净的衣裳,带着抄录的《女则》片段,前往寿康宫。

太后见甄嬛前来,有些意外。听闻她是要请教《女则》,倒是来了些兴致。甄嬛姿态谦卑,问题也提得巧妙,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了女子德行重在内心端方,而非表面文章,又谈及沈眉庄平日如何恪守宫规、温良恭俭。

太后何等人物,听着甄嬛娓娓道来,再看她气度沉静,言辞恳切,心中对那隐约听闻的流言便信了三分。又见甄嬛病体初愈便来请教,对规矩如此上心,更是添了几分好感。

一场“请教”下来,太后非但没有因流言对沈眉庄产生恶感,反而觉得这两人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。末了,还赏了甄嬛一支玉簪。

甄嬛从寿康宫出来,心中稍定。她知道,太后的态度至关重要。经此一事,至少能保眉庄在太后面前不失分。

果然,之后太后对沈眉庄的态度一如既往,甚至更显亲切。那阵阴损的流言,便也悄无声息地散了。

沈眉庄得知甄嬛为她所做的一切,感激涕零,握着甄嬛的手久久不语。经此一事,两人情谊更为深厚。

华妃和曹琴默算计落空,气得七窍生烟,却抓不到甄嬛任何错处,只能暗恨在心。

而皇帝玄凌,听闻甄嬛病中不忘向太后请教《女则》,又得体地维护了沈眉庄,心中对她的赞赏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他发现,这个甄答应,不仅静雅脱俗,更有胆有识,重情重义,实在是个妙人。

这一连串的事件下来,甄嬛虽未承宠,却在帝后太后心中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,地位悄然提升。而她也借此,成功地化解了针对自己和沈眉庄的危机,并进一步巩固了盟友。

夜色下,甄嬛抚摸着太后赏赐的那支温润玉簪,眼神幽深。

华妃,曹琴默……你们的招数,不过如此。接下来,该轮到我,主动出击了。安陵容的香,或许……可以好好利用一下。毕竟,甜梦做久了,也是会腻的。

太后赏赐的玉簪,通体莹白,触手生温,是上好的和田玉料。甄嬛并未将其束之高阁,而是时常簪在发间,素净的衣饰间一点温润光泽,既不张扬,又无声地彰显着寿康宫的青眼。这细微的变化,落在后宫那些惯会察言观色的人眼中,自又是一番掂量。

碎玉轩似乎依旧保持着那份“病愈”后的宁静。甄嬛深居简出,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,极少在外走动。但这份静,已不同于之前的蛰伏,更像是一种蓄势待发前的内敛。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被动防御,目光开始投向更远处。

“槿汐,”一日午后,甄嬛屏退左右,只留槿汐在侧,“安答应那边,‘梦甜香’进献之后,可还有什么动静?”

槿汐低声道:“回小主,安答应近日更是勤于调香,除了‘梦甜香’,似乎还在琢磨别的方子。皇后娘娘那边,也赏了她几回东西,以示鼓励。另外……奴婢听说,她前几日在御花园遇到齐妃娘娘,不知说了些什么,齐妃娘娘似乎对她颇为和颜悦色。”

齐妃?甄嬛指尖轻轻点着桌面。齐妃李静言,性子直莽,头脑简单,因生育皇子而位居妃位,却并不得皇帝真心喜爱,常被华妃压制,也对任何可能威胁她地位的新人心存忌惮。安陵容竟能搭上她?是巧合,还是有人刻意引导?

“齐妃娘娘最在意什么?”甄嬛似问非问。

槿汐心领神会:“自然是三阿哥。齐妃娘娘所有心思,几乎都系在三阿哥身上。”

甄嬛了然。安陵容出身低微,想要在宫中立足,除了依靠皇后,也必须寻找其他盟友。齐妃无疑是个容易利用的目标——只要投其所好,表示对三阿哥的关切与恭敬,很容易便能获得她的好感。而齐妃的妃位和皇子之母的身份,对安陵容来说,是一层不错的保护色。

“看来,咱们的安妹妹,是越发长进了。”甄嬛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前世,安陵容便是这般,小心翼翼地在各方势力间周旋,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。这一世,虽然自己提前疏远了她,但她的生存本能和野心,却丝毫未变。

“小主,咱们是否要……”槿汐做了个防范的手势。

“不必刻意阻拦。”甄嬛摇头,“她想要攀附,便由她去。有时候,爬得越高,摔得才越重。只是,她那边送来的任何东西,哪怕是一针一线,都绝不能经手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还有,留意一下,齐妃宫里,有没有什么咱们能说上话的人。”

“奴婢明白。”槿汐记下。小主这是要未雨绸缪,在对方阵营里也埋下棋子。

正说着,忽听外面小允子禀报,说御前的苏培盛公公来了。

苏培盛是皇帝身边的老人,等闲不会亲自到嫔妃宫中。甄嬛心下一动,整理了一下衣襟,迎了出去。

“苏公公怎么亲自来了?快请里面坐。”甄嬛态度客气。

苏培盛满脸堆笑,却不肯进去,只站在廊下打了个千儿:“给甄小主请安。奴才奉皇上口谕,皇上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好,明日午后想请小主一同赏梅,不知小主身子可方便?”

赏梅?甄嬛心中波澜微起。等了这么久,皇帝的“兴致”终于来了。这并非正式的侍寝召见,更像是一次带有风雅意味的私下相处,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,既表达了关注,又不会显得过于急色。

“皇上有旨,臣妾岂敢不从。只是臣妾病体初愈,恐扫了皇上雅兴。”甄嬛微微垂首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与一丝不安。

苏培盛笑道:“小主过谦了。皇上正是念着小主前番受惊,才想邀小主散散心。小主只需按时前往便是。”

“是,有劳公公传旨。”甄嬛示意槿汐塞给苏培盛一个丰厚的荷包。

苏培盛并未推辞,笑着收了,又说了几句吉祥话,便告辞离去。
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飞遍六宫。皇上邀甄答应赏梅!虽非侍寝,但这等单独的、带着闲情逸致的邀约,其意义甚至比一次普通的侍寝更引人遐想。这说明,皇上对甄答应,是真的上了心,并非一时兴起。

翊坤宫内,华妃气得砸了第二套茶具,连带着将曹贵人也叫来骂了一顿,怪她出的主意都不管用。景仁宫里,皇后捻着佛珠,笑容依旧温和,只是吩咐剪秋:“去库房挑几支上好的红梅,给甄答应送去,就说本宫祝她明日赏梅愉快。”

恩威并施,时刻提醒着谁才是后宫之主。

安陵容在自己狭小的屋内,听闻消息,手中的香匙再次跌落。赏梅……那样风雅的事情……甄姐姐总是能轻易得到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。她默默捡起香匙,眼底的晦暗更深了。

沈眉庄则是真心为甄嬛高兴,又难免有些担忧,特意过来叮嘱了许多面圣的礼仪和注意事项。

对于这一切反应,甄嬛只是平静应对。她谢过皇后的赏赐,安抚了沈眉庄,然后便开始准备明日赏梅的衣着。

“小主,明日穿哪一身?”流朱兴冲冲地捧出几套颜色鲜亮的旗装。

甄嬛目光扫过,却摇了摇头。“不必这些。”她走到衣箱前,亲自挑出一件月白缎绣淡紫色玉兰的旗装,颜色清冷素雅,与冬日梅景相得益彰。“还是这件吧。首饰也依旧用那支玉兰簪和太后赏的玉簪即可。”

流朱有些不解:“小主,面圣不是该穿得鲜亮些吗?”

槿汐却明白了甄嬛的用意,低声道:“小主自有道理。皇上见惯了浓艳,反而这般清雅脱俗,更显特别。”

甄嬛微微一笑。她要的,就是这份“特别”。皇帝玄凌,她太了解了。他渴望真心,却又多疑;欣赏才情,却又忌惮聪明。她不能表现得过于热切,也不能过于木讷。要在若即若离间,让他觉得她与众不同,是一个可以交谈、值得珍惜的“解语花”,而非仅仅是一个美丽的玩物。

次日午后,天空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,更添了几分踏雪寻梅的意境。甄嬛披着一件银白色斗篷,抱着小手炉,准时来到了御花园的梅林。

玄凌已经在了,负手立于一株老梅树下,看着枝头红梅映雪。听到脚步声,他回过头来。

只见雪絮纷飞中,甄嬛缓缓走来,月白衣衫与雪色几乎融为一体,唯有发间一点玉色和唇瓣自然的嫣红,点缀得恰到好处。她并未刻意打扮,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冷气韵,与这冰天雪地、暗香浮动的梅林奇异地和谐。

玄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。他见过她殿选时的低眉顺眼,听过她海棠树下的琴音,知晓她遭遇构陷时的坚韧,也听闻她维护姐妹时的胆识,而今日雪中梅下的她,又呈现出另一种动人的风致。

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甄嬛盈盈下拜,声音在雪中显得格外清越。

“起来吧。”玄凌伸手虚扶了一下,语气比平日温和许多,“下着雪,难为你还准时过来。”

“皇上相邀,是臣妾的荣幸。况且雪中赏梅,别有一番韵味。”甄嬛起身,抬眸看向枝头红梅,目光澄澈,并无寻常妃嫔面圣时的紧张或谄媚。

玄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道:“这株绿萼梅,是朕登基那年亲手所植,如今也开得这般好了。”

甄嬛微微颔首:“草木有心,承载雨露恩泽,自然努力生长,以报天恩。”她这话,一语双关,既赞了梅树,也暗喻自身。

玄凌是何等聪明人,岂会听不出?他深深看了甄嬛一眼,笑道:“你倒是会说话。朕听闻你近日在读《女则》,还去向太后请教?”

“臣妾愚钝,只是觉得女子立世,德行为先。太后娘娘博古通今,臣妾受益匪浅。”甄嬛应答得体,既不居功,也显诚恳。

两人便在梅林中缓缓散步,玄凌问些诗书典故,甄嬛皆能对答如流,且常有独到见解,引经据典却不显卖弄。她言语间分寸感极好,既展示了才学,又始终保持着对皇帝的恭敬。

玄凌与她交谈,只觉得心神舒畅,仿佛回到了当年与纯元皇后谈诗论画的日子。那种精神上的契合与愉悦,是他在其他妃嫔身上很少能感受到的。

雪渐渐停了,夕阳给雪地梅枝镀上一层暖金色。

“时辰不早,朕该回养心殿了。”玄凌停下脚步,看着甄嬛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,心中生出一丝怜惜,“你身子才好,也早些回去歇着,莫要再受了寒。”

“是,臣妾恭送皇上。”甄嬛行礼。

玄凌走了几步,又回头道:“朕看你那碎玉轩似乎有些偏僻冷清,明日让内务府拨两个得力的人过去伺候。”

“谢皇上恩典。”甄嬛再次谢恩。皇帝此举,既是关怀,也是一种信号——他对她的重视,已然不同。

看着皇帝仪仗远去,甄嬛才直起身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的、却意味悠长的弧度。

第一步,走得很好。

这一次赏梅,她成功地在他心中,塑造了一个才德兼备、清雅脱俗、不慕荣宠却又值得珍惜的形象。这远比一次仓促的侍寝,意义更为深远。

她知道,经此一事,她正式进入了后宫争宠的舞台中心。接下来的路,会更险,也更精彩。

华妃的嫉恨,皇后的算计,安陵容的窥伺,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……她都感受到了。

但她无所畏惧。

提着裙摆,踏着薄雪,甄嬛缓缓走向碎玉轩的方向。背影在雪地中拉得纤长,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。

风雪虽寒,却冻不住她心中燃烧的复仇之火。这漫漫长路,她才刚刚开始。而那些欠了她的人,都将在这条路的尽头,等待她的审判。